天辰|清醒的梦语

从春至夏，又这样过去了一长串时光。在这样漫长的时日的流里，总觉得如果忘乎所以地享受太多的闲暇心里就生出负罪感，因此，总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，总想让自己忙一些，再忙一些，在忙碌中忘掉自己，忘掉渐去渐远的时光，也忘记崭新的时日无可阻拦地接踵而来。也希望在忙碌之后直接进入温柔之乡，并且不要有梦。一到中年，很怕做梦，怕梦见自己，怕梦见无可挽回的过去的时光，也怕梦见难以割舍又总在忍痛割舍的心灵深处的秘密，怕在梦中和某些人相遇，并且万一是一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，一旦相遇在梦中，可能会情不自禁地胡言乱语，可能会语无伦次，也可能会无话可说，因为很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。这样也便罢了，最担心因此会生出一些离奇古怪的凄美的人生情节。

这又很矛盾了，魂牵着，这是有悖于初衷的，不过，只要狠一下心，魂也可以不牵不挂，但梦却不能不萦，因为梦是来去无定不可掌控的。

于是，本想彻底忘却的人总在无法掌控的梦里惠然肯来。即便来了也总是让人心惊的不期而遇。经过一场场笑泪难辨的凄美之后，又从无边的梦境里各奔东西。从不知道梦境有没有方向和方位，也就从不知道各奔东西之后都去了哪里。

无可奈何的，又一个白天来了，仿佛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。昨夜分明有梦，今又一切如故。到过梦中的人，肯定也到这一个白天来了，却好像对昨夜的梦毫不知情，当然也就对昨夜梦中的偶然相遇时候的相对无语概不知情。相遇于昨夜梦中的人今天的神情依然疏淡依然缥缈，好像昨夜睡得很好，说明她的神识并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，尤其是没去过那场有过凄美相遇的梦里。天辰

也好，凄美之后更加凄美的痛楚，就让唯一知情的人来承担吧。

深藏于心的纠结便是这样的难解难分了，但时光依然平静地过去、过去，当然也接连不断地平静地来。曾经来过的就越去越远，接踵而来的依然让心痴迷，就这样来来去去的挤在一起，祸福未知，吉凶难料，不如干脆忘记，忘记的方法依然是让自己忙碌，让自己忙碌到疲惫。夜深沉时，倒头就睡，不记得什么，不记得谁。这是脆弱吗？这是优柔寡断吗？这是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”吗？那么，谁不脆弱？谁无情？这样的人又在哪里？

又一个面目熟稔的黄昏，还是那一条被绵长的细雨打湿的街，还是那一些熙来攘往的路人。刚刚学会忘记，却又意外相逢，是触目惊心的意外，是比以前所有的相逢更令人心痛的相逢，这样的偶然相逢本不想再有的，却相逢了，仿佛一枚青杏敲在了脑门上，仿佛刚刚熄灭的火又被点燃。可是，燃烧起来了又能怎么样呢？无论烧到何等程度，就像现在，毕竟都是路人，没有心安理得地停靠的港湾，更不会“红纱帐底卧鸳鸯”，再说，从自己的心里燃起的火首先会烧毁自己，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成为浴火的凤凰。看好了，现在是黄昏，与来来往往的许多路人一样，都是路人，都踏着雨湿的街，何以要用惊异的眼光来看呢？何必那样热乎乎地探问呢？无论目光怎样热切，都不能掩饰内心的失落，不出三秒钟，青眸里已经开始滑落少年时候才常有的沮丧了。颤抖的询问，故作镇静才紧闭的双唇。总之，形同路人，至多也是还算认识。爱到极致，难道都是这样的愤愤不平？天辰

然而到底是两秒，还是三秒，都无所谓了。如同无数个已经成为过往的揪心的过往，都融进了不再对面的远逝的时光中。有人就朝气蓬勃地长大，有人就无可奈何地老去，没有办法，生命是一个无法拦阻的过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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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这样的阴多晴少，又是这样的细雨绵绵，又是杏黄色的Ｔ恤映黄整个天空的季节，各怀心事的人都去了哪里？即便近在咫尺，即便日对三面，又能怎么样呢？耿耿于怀又有何益？关于缘，关于分，未知有多少是如同隔世的。活着，就是一次南北方向的远足，有人走在秋天了，有人才从夏天起步，年岁的阻隔，现实的桎梏，人言的封锁，勇气的退缩，越来越难面对生命自身的欲望和冲动，不知道自己是深山密林还是荒漠大泽，也许本就是渺小的蝴蝶，为什么一定要想到飞跃沧海呢？天辰

好累啊！

但是，明明知道这些疲累是完全可以避免的，却没有想到要避免，为什么不避免？为什么没有避免？而任由疲惫，任由疼痛，任由偌大的世界却没有一隅地方来安置一个柔弱的灵魂呢？

夜又深了，不知还有多少人，都是谁，还没有入睡，还依然眷恋着起麻醉作用的酒杯、忘情的疲惫、难以掌控的梦境、闯入梦境的人、无处安置的灵魂，让人又爱又怕的长夜，让人期待的第二天早晨，让人伤心的久违，让人感到苍白无力的询问，以及令人费解的眼神、煞有介事的偷窥、若无其事的顾盼——还活着吗？醒了吗？夜的确很深很深了，雨还在下。睡了吗？做梦了吗？都梦见了谁？在干什么？明天，还会碰面还会问候吗？可是，今夜，一长串已逝的时光已经不再属于今夜的梦了，余下的，依然是这样的难以割舍，欲罢不能，相思成海，欲哭无泪，欲告无门，当然也是欲言又止。昨日邻家伤心事，今朝花谢到我家。爱，真有吗？真那么让人牵肠挂肚苦不堪言吗？时光真是万能的妖魔，制造悲剧，也制造神话，在悲剧和神话之间，有多少庸人自扰，有多少凡夫自愚，有多少聪明反误，有多少多情，到头来变得无情，无情，又无情……天辰

明天，也许就会天晴吧。一旦天晴，就让太阳晒一晒慵懒的身躯，也晒一晒泥泞的心境。只是，一定还将忙碌，一定还将忘情，一定还得做好许许多多应该做的事情，一定还要让自己像一只燕子那样轻捷地飞起来，一定让自己在阳光下发出光来。假如依然“人生何处不相逢”，一定要雍容大度地道一声早安或者平安，然后按照原来的方向继续前行，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勇往直前无怨无悔。记住了，一旦频频回头，就是自顾不暇的情种，就是脆弱的人，就是懦弱的人，就是爱情至上的人，就是难逃情网的人，就是追求完美的人，就是敏感警觉的人，就是自私猥亵的人，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，就是自私狠毒的人，就是十恶不赦的人。总之，不是好男人！

然而，昨天毕竟已经是昨天，今天已是不可回避的今天，还能怎么样呢？该做的事情依然很多，依然要在时间的维度里活。那就好好活，好好做吧。学会笑，学会宽容，学会原谅，学会隐忍，学会低调，学会藏锋，学会权变，学会广撒慈恩，学会活，学会生，学会做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，学会对着没有结局的情感纠结说一声：“感谢你，我们的友谊一定会让我受用一生，感谢你让我快乐，我也祝你快乐！感谢你让你成了我今生今世最爱的人！”天辰